昨天說到做地盤工人。其實做最底層的地盤工人, 工作內容幾乎都離不開搬重物, 將東西由這搬到那, 由那搬到這, 枯燥乏味。你說辛苦, 那當然是十分辛苦, 日灑雨淋。但是否辛苦到想死, 那又沒有那麼誇張, 事實上不少工人年紀都很大, 有一個阿伯可能有70歲。也有女性。我作為一個三十來歲男人, 體力也不見得比他們差, 若說捱不下去, 那也不是全對的。
而且, 香港人最懂得走位, 練精學懶。要是最高級的紅帽不在, 大家都是HEA做。即使是管工, 也不過是讀過兩天書, 謀個差使, 根本什麼也不懂。管工的工作, 主要是看管工人工作, 拍些照片, 作交差之用。有些崗位, 上頭更是永遠不會到訪, 例如測量。以我所見, 這些傢伙其實每天都是在賭錢, 一個月只開幾天的工。
只有一個時間大家都很勤快, 就是「皇家佬」來巡視 – 即是政府建築署的人員。因為紅帽也得向「皇家佬」交待, 每當他們來巡, 紅帽就會瘋狂趕進度。由大學生到地盤, 大家都是deadline fighter.
有一個工種, 叫「安全主任」, 在地盤裡是過街老鼠, 人人喊打。因為政府要加強工業安全, 規定每個地盤, 按照大小, 會有一至數個安全主任, 專門負責工業安全問題。因此他們的工作, 就是不停要求每個崗位執行好工業安全的規定。
在大部份師傅眼中, 這些規定都是坐冷氣房的人, 想出來的無聊事。加上安全主任們, 大多是新做地盤的後生仔, 亦不懂得各種地盤專門技術。因此, 在師傅們眼中, 「安全佬」全都是廢柴。「你咁叻, 起棟樓來睇下!」因此, 地盤內日日可見黃帽和安全佬爭執的場面。
做地盤的日子, 雖然很辛苦, 但有時回想, 也有不少有趣的地方。我最喜歡的工作, 是落混凝土之後, 用一把大耙子, 把混凝土鋪平。看著原本像岩漿一樣的混凝土, 慢慢被掃平, 光滑如湖面, 很有滿足感。此外, 原來大型機器駛過之後, 會在地上留下很多土磚 – 應該是被運輸履帶壓過後形成的。這些形狀完美的土磚, 用力的話可以用單手揸碎, 十分好玩。
最後, 當時的啟德發展區沒有甚麼高樓大廈, 只要是晴天, 在暴曬了一天之後, 可以看到十分美麗的日落。小王子看了44次日落, 我也在地盤看了很多很多的日落。「你知道，悲傷的人會愛上日落的。」 「那麼你是很悲傷了？」
小王子沒有回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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